浩顺儿

一触即发。

昏暗的商场走廊狭窄逼仄，曾经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早已黯淡无光，一间间店面被各种布帘和杂物占据，将原本宽阔的空间变得如迷宫般崎岖。破产倒闭的百货商场成为无法可管的灰色地带，高频率的犯罪和死亡令人避而远之，複杂的势力角逐和人员出入，让这个地方多年以来都难以整治。

刚开始金智勳还尝试背下路线，在不知道转了多少弯跟下了多少楼梯后，他在心裡骂了一声娘，随后放弃默记，决定见招拆招。

瘦小外国人推开走廊底的一扇门，若隐若现的霓虹光时不时投射在金智勳的侧脸，也打在刚送走客人面目麻木的娼妓身上，原始店面被地下生意佔据，毒品沉沦者将这裡填满了灰败的气息。

门口打纸牌的小喽囉将他们拦住搜身，金智勳见怪不怪的举起双手，上下摸了一圈确定没有武器，小喽囉还想伸进衣服口袋裡搜，就被金智勳冷冷瞪一眼 "不要摸我屁股。"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似乎感觉到了杀气，小喽囉讪讪的收回手，转身打开门，"捞班，塔们来了。"

办公室内一地凌乱，每个抽屉都被拉开清空，谢顶发福的中年大叔繫著皮带从小房间裡出来，跨过满地纸箱叼著菸坐到办公桌后，"嗤，我还以为阿茂在开玩笑，谁没事深夜背几百万上街? 还真有这种傻大个。" 相貌和咬字都是标准的韩国人。

金智勳面不改色，"不多喊点钱你又怎麽会见我? " 

"你走运，我刚好剩最后一批。" 大叔从烟雾后瞟了他一眼，从抽屉裡拿出一包冰状物丢到桌上，"五百万，这些都你的。"

金智勳抓在手上掂了掂，心裡奇怪，"挺沉的。" 这重量根本超过五百万。

"怎麽，还嫌多阿? " 大叔没有看他，低头整理起抽屉，"我是看你有胆，敢一个人进来，才多算点货给你! "

真是太诡异了，的确像小六所说，他们好像很急著脱手。

"我反悔了..." 金智勳眼珠一转，"这麽多货我恐怕一下子消化不完，要不我分批买吧，你今天先算一半给我。"

"开什麽玩笑! " 中年大叔从椅子上跳起来，"说了给你就是给你，快把钱交出来! " 

金智勳侧身躲开他伸长的手，退后一步看了圈室内，"怎麽...因为你要跑了吗? "

"关你什麽事! " 大叔绕过办公桌，拿起那包冰毒塞到金智勳胸口，"快交钱! 拿了货滚吧! "

一时间那包冰毒像是颗烫手山芋般，谁都不想拿在手裡。

'叮铃! ' 办公桌上的传统电话忽然发出声响，中年大叔接起来，只听到一阵杂音过后传来喊叫 "捞班!...歪面! "

满头雾水正想询问，办公室的门突然发出巨大声响，像是被重物狠砸，伴随著闷声哀号。

出于职业直觉，金智勳刚想把男人护到身后，大叔却一把抓住他的胸口，"过来! " 连拖带拉的将他推进柜子裡藏起来，"别出声! "

柜门关上的瞬间金智勳有些发懵，怎麽他反而成为被保护的对象，还来不及多想，办公室门就被暴力破开，有人进来了。

郑因成看著暗掉的手机萤幕，想了想还是抓起外套，"熙俊阿，我还是去看一下，含星就拜託你了。"

"阿? 你也要去? " 吴熙俊给含星盖好被子，"栖含哥不是叫你好好待著吗? "

"东九毕竟还是没有我熟那裡...更何况..." 郑因成穿上鞋子，"你不说，他怎麽会知道。"

"话不能这麽说..." 吴熙俊走到门口，指指他的手臂 "你身上还有伤，可别加重了。"

"放心，我会注意，走了。" 郑因成戴好帽子反手关上门。

"西八狗崽子，躲在这种鬼地方..." 绑马尾的男人踢开脚边的纸箱，走到被压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鼻子前 "你以为混在统营卖就不会被发现吗? 还想玩灯下黑阿...该死的东西。"

来人的声音有点耳熟，金智勳屏住呼吸，通过柜子的缝隙观察情况。

"我...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..." 脸被压在地板上，大叔艰难的吐出话，"这些是我在首尔拉的货..."

"死到临头了还装蒜..." 马尾男蹲下来，拿出一把蝴蝶刀贴上大叔的侧脸， "你们这群臭水沟的老鼠，让你们捡次品已经是施捨，还敢把主意打到纯品身上，谁给你们的胆子? "

锋利的刀尖陷入皮肉裡，大叔吃痛的哀号。

"我没什麽耐心，贾曼偷的货在哪? 快说。"

"什麽贾曼! 我不知...啊!!!!!! " 大叔脸上冒出一道深红的血痕，刀刃没有停止，继续往下巴割著，马尾男挂著残忍的笑容 "听说他死前肚子裡还藏著一批，真是贪得无厌阿...要是我早就跑了，还敢回来? 活该冻死在货柜裡..."

"呜!....." 鲜血混著眼泪和口水蔓延到地上，中年大叔痛得浑身发抖，他吸了两口气，突然发狠一口咬上马尾男的脚踝。

"啊!!!!!! " 马尾男吃痛的跳开，倒在地上，大叔疯狂咆啸 "软饭废物!! 你们等著被清算吧!! "

'砰!' 马尾男掏出手枪一把毙了中年大叔，甩开手下搀扶的手，"西八狗东西敢骂我!" 不解气似的又补了两枪，"狗娘养的东西..." 愤怒的大喊，"快给我搜! 把货找出来! "

黑衣手下四散开来，开始在屋裡翻箱倒柜。

金智勳贴在角落，心跳飞快，缝隙中他看到其中一名手下逐渐往柜子靠来，猛烈作响的心跳声几乎将那人脚步声掩盖，脑海裡闪过各种即将要发生的可能。

柜子外有几十名带枪的打手，他是隐藏的目击者，没枪没防身物，身上只有一台迷你对讲机， 一台手机和一包男人塞给他的冰毒。

情况真是不能再更棒了。

李东源的菜鸟部下手脚很快，一个多小时就把失踪者资料整理好送过来，大概也是因为符合条件的人数不多，登记在案的大约就十来人。朴栖含一边等电脑跑地形资料，一边快速翻阅，和他猜想的一样，五年前是高峰，越往后的年份上报人数就越少，去年更是没有相符的失踪者。

那麽五年前可能就是拐卖模式的起点。

朴栖含从头再翻一遍，那年一共有四名失踪者，除了因成爸爸，其他是二十到三十岁不等的青壮年，有远洋船合约工，也有码头工人，但具体失踪时间都有出入，因为多半是独居或是打工性质，上报时间远超于真正失踪日期，目前看来最早的是一名叫张民海的年轻渔港清洁工，年初先因为旷职被登记，后来联络到家属才上升为失踪，再来就是四月的因成爸爸。

"等一下..." 朴栖含的笔尖停在日期，郑因成通报的时候人已经失踪超过三个月，那不就表示其实郑父和张民海失踪的时间很相近吗?

该不会是两个人一起失踪?

这奇怪的想法还来不及发酵，朴栖含就被梁检察官"阿~~~~" 的哀号声打断。

"怎麽了? "

"这个芒果!!! " 梁检察官恨铁不成钢的巴著萤幕，"就不能把镜头往左摆一点吗!!?? 只要再一点点，不就能看到是谁在货柜动手脚了!! "

"我看看..." 朴栖含坐到旁边，按下播放键。影片裡的角度对著一半的客厅和一半的仓库大门，可以清楚的看到客厅一边的沙发以及摆放在门口的货柜。

"坐在这边的是小林宏，坐在他对面的人没拍到，而货柜的制冷开关又刚好是朝门口，小林宏起身后虽然照到了影子但没照到人阿! 只要他再往左边摆个一公分!..." 梁检掐著指尖，"就能清楚看到谁在开关那边了..."

朴栖含看著影片的角度，感到莫名，"芒果手机裡只有这个段影片吗? "

"只有傍晚到火灾前两小时左右，货柜门打开的时候画面就被切掉了，怎麽了? "

"跟他证词有点矛盾..." 朴栖含皱眉，"他会装这个镜头是因为想留下小林宏的把柄，但是对准的角度却无法完整拍下中间活动的区域，等于有一半的机会可能什麽东西都拍不到，他会知道偷装镜头，却不知道要挑好角度? "

梁检察官愣住。

"如果那天小林宏没坐到这个位子而是坐对面的沙发，那不就只能证明他进过仓库，不能证明他有没有吸毒，也不能证明他昏睡了不是吗? " 朴栖含点著下巴，"这个角度...该怎麽说...奇怪又太刚好? 那晚那麽多人在仓库，但只有小林宏的身影一直保持在画面右半边，再过去的人员却都没拍到? "

"你怀疑...这是故意的!? " 梁检抬起眉毛指著萤幕。

"我怀疑..." 朴栖含环抱双臂往后一靠，"芒果在说谎。"